《無心花集》
「景」觀

風景如畫。畫不及真實景。

要入畫中賞景,到那柳樹下乘涼,倒不如馬上出門,買下一段車程,到景區裡去遊,如魚得水般游吧。

畫只是大自然的模仿品,因局限而刻意製作的裝飾。

真實景中,露珠從樹的縱橫交錯裡掉下來,會在皮膚上彈跳,然後細碎地分散,散如一朵透明的袖珍花。柔風掠過,使清涼透心。

非花開的時節,紫紅中黃淺白的植物就像花,甚至深者碧碧,淺者青青,凝重淡然,上浮下沉,筆畫扶疏的也可當花。

指紋形的雲,忽兒擋住了烈日,傘就可收起;但雲過之後,傘又要重新張揚。蓋因手頭無聊,日與雲配合著,就教人以傘作把戲了。

僅於山邊現身的樹蔭有限,一如女人於男人的作用有限。因為男子漢心頭高遠,要闖的路太多,故遇到毒晒的地方,還是多靠自己努力改善。非女人關心不到,而是愛莫能助。

現代社會,旅遊區配備的都是整潔大方的柏油路,只有不費氣力的車子在暢快奔馳。再不見舊社會騎著毛驢的新郎,也不見小白菜一般鮮嫩怕羞的小姑娘。

人為的風景畫中,似有樹香,實不聞樹香,似有水響,實不聞水響;畫滿碎石鋪路,但意念踏石,實不感凹凸也。

畫是真實景的仿照,是人仿照造物主,也來一個創世。

現代人遊景,較重視「吃景」一項。擇一處舒適食店,點幾道菜。賞幾眼青山碑林,送一塊魚入嘴,油潤口腔,滿足味覺;聽聲聲泉流鳥唱,送一口茶落肚,淨化腸臟,調節神經;談笑幾句,風生一陣。

不知不覺,自己也成風景。別人從遠處望來,只見亭台式的茶座間,有幾個多色彩的善男女,正把靜物景觀點染得格外生動。

人觀神仙如景,神仙觀人亦如是。

所以人去賞景,自己成景。似在景外,實於景中。一場幻化,惟得一個「妙」字有用。

剛才,人還在山間的閣樓,忽便轉到路途的車上,最後躺回閉關自守的床上。

風景時常變更,人物就如景中的風影。

「我」是地球的過客,地球是「我」的暫住處,是一輛車。「我」到站了,就下車。車繼續走。沒有「我」,地球照舊轉。

然後是「我」轉乘另一輛車。可能到仙國,可能到他化自在天,可能到鬼域,可能到另類的人間,做外星人。

但願,我們都能移居摩訶雙蓮池,永駐畫裡,在美景中點綴美景。尤其是內心,是永恆極樂的美景。

小東子

二千年六月九日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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