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黃河龍王迎駕》

廿一日上午，蓮花麗惠上師、周持平及蓮凱師去「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」，餘眾各自閒逛。下午飛蘭州，我們在北京機場乘機，機場亂哄哄的，萬頭攢動，像是電影院散場，人擠人推。一不小心蓮凱法師的美國綠卡及護照，從口袋裡滑了出來，猶漠然不察，上師走在後面，覺得好像踢到東西，低頭一瞧，哇，趕緊撿起，差一點蓮凱就要困在中國弘揚真佛密法了。

在機場折騰了兩個小時，終於搭上飛機往蘭州。在飛機上往下望，大平原上扭曲躺著一支大龍，泥褐色，又拐又拗，赫然就是黃河。黃河泥沙淤積嚴重，有時洪患為害，僅濟南的河灘區，過去三年已經有十六萬居民遷離，有時又嚴重缺水，九七年斷流兩百廿六天，水量經常過與不及，成了中國人的共業。

我們在蘭州剛落地，正走下機梯，上師突然振臂一揮，大喊「龍王來迎了！」萬里晴空，突然烏雲密佈，閃電交加，大雨傾盆如注。一時之間，停機坪上人人爭先恐後，搶上巴士，慢一點的都淋成落湯雞。龍王來迎，我們這團人又叫又笑，雀躍無比，大家好開心地淋溼自己，把其他人都看傻眼了，女司機還探出頭大叫：「你們快上車，雨這麼大，瘋了呀！」

次日，離開蘭州市，路經黃河鐵橋，橋下滾滾濁水，浩浩蕩蕩，我睜大眼睛看得真切，總算見識到黃河的泥濘，名不虛傳。想不到這樣黃濁濁的水，竟然也是本地人的飲用水。導遊說，老百姓把水提回家以後，加入明礬，使泥漿沈澱，就呈現清水，一家人的吃喝梳洗，全部靠它。車經過回民的露天市集時，我還看見婦女賣青菜，在路旁的小水溝裡洗涮青菜。

《炳靈寺的興衰》

一路上翻山越嶺，道路的等級不適合走大客車，所以我們分乘兩部廿四人座小巴士，一前一後呼應著走。沿路上是黃土高原，沃土良田，顯出一片厚實樣貌，路邊的回民住宅盡是土造房子，土牆上貼著羊糞，待風乾後做燃料用。車行兩小時半，到了劉家峽水壩。由於「炳靈寺」在蓄水區內，一面環水，而緣陸地的一面卻又千峰林立，交通阻絕，所以我們在壩堤下車，用畢午餐，改乘小艇逆黃河而上，又約一小時才抵達目的地。

炳靈寺在甘肅省積石山，古代大禹治黃河就是從這一帶開始疏浚的。距今約一千六百年前的西秦時代，統治者鮮卑族熱中佛教，在這蓋廟，據說香火旺時，廟裡的僧人多達八百，高僧如法顯、曇摩毗，都曾駐足，宗教地位還蠻高的。此外，又位於絲綢之路的要衝，古代商旅在這裡渡黃河、經青海、出張掖、進河西走廊，上路前都會來燒香求平安，歷代都有擴建，頗具規模。

我們眼前的炳靈寺，卻是一片荒涼的石窟，禿山峭壁空蕩蕩，給人一種虛無、滅絕、死寂的感受；舉目望去，盡是殘敗淒涼，邈無人煙，那種荒蕪感實在難以言喻。炳靈寺是在清代剿伐回族的時候，毀於兵災的。

石窟有三層，可惜為了水壩蓄水，最底層已被淹沒。我們在入口處買了票，沿崖壁棧道，觀賞一龕最大的巨佛。由於有大量佛像和壁畫，是考古學家必到的地方，最古老的一六九窟，卻另有人把關，要收三百人民幣才讓進入。三百元為數可觀，相當工人一個月的工資，這樣子訛詐，連導遊都直罵是土匪。有一導遊帶了位洋人，千里迢迢專門來看一六九窟，二話不說就付了現，顯然私收過路費的行徑，不是一兩天了。

天雨路滑泥爛，我們在大佛壁雕前合照，就離開了這個前不搭村、後不靠店的炳靈寺。『向錢看』不僅是中國繁華都市的文化，連這窮鄉僻壤之地也不例外。

「成住壞空」是人間的普遍現象，炳靈寺曾經赫赫，也終於褪色。一千多年前，一群厭離亂世的修道人，在這裡尋找解脫，時間滿了，他們就走了。六道茫茫沈浮，緣份使他們輪迴到另一個地方，重拾舊緣，找回道伴，又建道場，繼續參修未完成的功課。

炳靈寺是這群靈魂世世流轉、無休無息，億萬年的修行命運中，一個短暫的棲止處。來到這裡，看見他們停留的痕跡，不禁心悸；對他們誓願無盡期追尋真理的恆心，更是心驚！

釋蓮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