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尊要走了，祂正轉身，卻看到你酸酸地掉落的眼淚。如一點星，失落於霓虹燈影下的繁鬧；也像一點溫暖的燭光，消匿於夜色冷漠的包圍。

這一刻，那些美麗虔誠的靈魂彷彿都變得特別脆弱和容易受傷。今後，「我那發抖的心和一柄殘弱的傘，怎麼抵禦人生的滿城風雨？」

然而，師尊沒再多說，剛才祂打的一套威武勁遒的金剛拳已是最後的開示。

師尊是剛的，也是柔的。剛與柔都分不清了。

祂沒有過多遲疑，依舊完成整個轉身而離去，但在祂心底，已經記住了我們眾生的眼淚。眾生深愛佛，佛何嘗不深愛眾生呢？

手錶上的分秒，正在殘忍地急步疾走。

往事和背影漸漸深遠。

塵世間離別的事太多了。離開了楚國，迎來了秦始皇；告別了大清的小辮子，換來了血腥的民國初期；離開了外婆的老屋，走向新嫁的洞房；離開了大日裡的大士，認識了陰中之極的羅剎女；離開了佛父佛母，我們夢入了輪迴。

一路上阿倩喚著我的小名，一路上重溫酋長那些土話的叮嚀。一只肥壯很有福相的老鼠默默在村口閃眼張望，向要到南方打工的「施主」揮淚告別。媽媽在這泥屋中長大並衰老，告別了唯物主義的陽光，已化為屋中唯心主義神主牌上的神。

離別，重逢，再離別。無常世界裡的眾生，無一日不上演離別。

弱小的眾生，都想投靠於寬容大度者溫情的懷中，但這只是最初階段的小鳥，小鳥應該快高長大，然後與天地合一，也成就為寬容大度者。

師尊走了，祂坐上鐵鳥，飛了。到另一處，又另一處。不可知不可說。

祂會到大溪地。祂想重溫小時候的養豬。

祂那時候養的豬會轉生到大溪地去讓祂重溫嗎？祂那時候養的豬已經轉世做人？皈依祂了？或已經到了他們所喜歡的地方？

現在，輪到我們當中有些人想去當大溪地的豬，接受聖尊慈愛的餵養，逃避人堆裡歹毒的是非。

師尊說，有時養豬比養人好養。因為有的人比豬更髒。

師尊的話是一聲霹靂，做佛的弟子呵，千萬不要連豬都不如。豬比人更乖，更聽師佛的話。

人該好好省悟，當不了乖人，寧當乖豬；不當乖豬，就當乖人。

離別，是為了重逢。我們都聽師佛的話，佛與我們一刻不曾分離；我們不聽師佛的話，佛在身畔，也如隔三座大山。

再見了，親愛的師尊！請容我們再抹一把懺悔與感恩的眼淚，好好記住您的教誨，記住您一閃而逝的笑靨，凝成生動的標本。於每一日中，每一時刻中，與您合一，在大溪地，在人間，在佛國，永無別離。

小東子 記於時輪金剛法會謝師宴後

二千年九月十四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