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台灣 鄭明娳 在我成年以前,社會講究敬老尊賢,老人是長輩、代表知識與權威,青年是後生、代表無知與服從,年少時面對老人總不免自卑,所以很怕接近老人家。 最近十年,台灣社會日趨高齡化,同時自己也日漸中年,接觸老人的機會越來越多,始知老人世界自有丘壑。 照理說,老人的見識、學問要比年輕人多。但有許多人四十歲時就以為人世已經被他看全、看透、再也不必觀察認識這個世界,於是關閉了常識之門;有人一旦拿到學位之後,就自認學問已經足夠使用一生,於是關閉了專業學識之門。在中年就將腦庫關窗閉戶的人,雖至耄齡期頤,那後面幾十年沒有成長的心智,將會成為他日漸衰老生命的負累。 照理說,老人閱歷多、經驗富,個性必定成熟、人生觀理應豁達。可是有許多人在四十歲時價值觀、人生觀就定了型,之後他永遠用固定的度量衡來看待變動不居的世界。這樣的老人即使看書不曾間斷──實質上並沒有吸納新知──還是和年輕人產生代溝、和世界脫節。可是這樣的老人總是自認洞明世事、練達人情,堅持要指導乃至「挽救」年輕人。只要一有機會就強迫別人傾聽他的人生哲學。這樣的老人並沒有誠意去理解面對的人物,他只需要聽眾、讓他不斷的演說。許多人都怕極這樣的老人。 我見到施蟄存、賈植芳之後,才知老人竟有如此可愛可敬可戀慕者。他們像一幅亙古以來就兀立著的、坦蕩蕩的山水,仰望著,是那麼高拔;親近看,又是那麼親切。言談間春風冶蕩、舉止處瀟灑活脫。我當時就立意將來也要這麼個老法! 十個月前認識七十八高齡的張大夏前輩,我們幾乎固定每週四由張大姐備飯,大家一起共享晚餐。在這休閒的當口,天南地北的聊著,開始認識這位歷經顛危的老人,我以為他天生的溫良恭儉、樂天知命。後來才知,他年輕時急驚如風、剛烈如焰,也曾經躁進、曾經蹭蹬、曾經風發,歷盡高山險阻,最後走到平蕪田園,像不斷變換光圈的攝影機,吐納著人世的智慧,突兀的棱角終究轉為圓潤的璞玉。 我認識張老時,他已經是個彌勒佛,慈眉善目、笑口常開。每當有人口沫橫飛地慷慨激昂、義憤填膺時,他總是慢條斯理地笑著說:「如果我是你,我不會先動氣......」,我親眼看他實踐他的哲學之一「不要讓自己有生氣的機會」,這確實給我生命莫大的啟示、無窮的恩典。 愛爾蘭詩人夏芝《當你老時》詩中說:「你步上最高的山峰/把臉在群星之中隱藏」,一個真正的高人會把自己放在眾人之中、一個成熟的人將會和宇宙化合為一。原來老,不是衰敗,乃是生命圓熟而有光輝。 我憧憬著自己的老境是: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。 |
願盡形壽禮敬傳承。敬師,重法,實修。 | |
願盡形壽奉法持戒。願盡形壽眾善奉行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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