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台北 蓮姿

端午節的粽葉飄香還未散盡。偶一翻看日曆竟已屆農曆七月，飛逝的日子，令人無法留住，怎堪把握？

在這偏遠的寧靜鄉野，除了農曆過年，就屬七月中元節最為熱鬧。當天家家戶戶在大門口擺供桌設香案祭拜好兄弟，又稱普度，節儉的村民，這天就像過年似地，盡力傾囊，準備豐盛糕粿菜餚，心誠意誠的招待好兄弟，使祂們在每年的這天都能飽餐一頓後，領了錢回歸本位。

中元節前幾天，母親就催促我該拔鼠殼草了，她要做鼠殼粿，母親說，市場買的鼠殼粿，皮厚餡少不好吃，母親做的鼠殼粿皮薄餡滿，粿模印出的團案，凹凸鮮明，印粿的手藝技巧，熟稔而高明，連年輕的晚輩都自嘆弗如。酷暑季節，拔鼠殼草雖然備嘗辛苦，但看母親一大把年紀，還精神钁鑠的做這些粿分送給親朋好友，左右鄰居，老人家硬朗健康的身體，讓我們做子女的寬慰不少。

鼠殼草在春夏時節，遍布林野，微白的綠葉，開著淺黃色的綿絨狀小花，年後一場驟雨，使它們快速的竄長如雨後春筍般。新採的鼠殼草堆積得像座小山，洗淨曬乾後只剩一小籮筐。除了中元節，母親也在清明節做鼠殼粿，這種墨綠色的粿，有些地方稱草仔粿或黑草粿，內餡以蝦米蘿蔔絲風味最佳。

鄰居心鳳提著竹籃偕我一塊拔鼠殼草，剛才下過雨的天空，雨歛雲收，萬里通碧如洗，原野一片綠得發亮，令人視野開闊，精神抖擻，我們開心的採收著，林蔭下，溪水畔都有我們的影子和足跡，許多荒蕪野地，更見它密密叢叢的滋生著，讓我們採得大汗淋漓，喜不自勝。

偶一抬頭，見不遠處有幢建築非常典雅的西式斜頂白色樓房，以前未曾見過，心鳳說那是夏之淳新蓋的房子。我心中好不納悶，夏先生早些年不是已結婚移民他國定居，何時又回來？心鳳表情神秘悄聲說，夏先生早已離婚了，現在回國在家養病。

天已薄暮，我們低著頭只顧工作，離家愈來愈遠，趁天空朦朧還見著路，我們趕緊挽著竹籃，快步的走回家，夜晚的郊野總使人提心吊膽，有些恐怖哩。

古人常說，富貴不過三代，夏家卻是例外，他們世居此地已繁衍歷經了好幾代，夏家的產業至今還是別人無法企及，難望項背，這種福報不是憑空而降，自始以來，夏家一直都在行善濟世，造橋鋪路，捨財如土的造福鄉里，對子女平日殷殷以敦品力學相訓勉，孩子們也自知努力，不敢辜負長輩的期望。只可惜到夏之淳這代，人丁單薄，子息不旺，之淳是單傳且身體孱弱如風中草葉，那長長的臉龐總帶著些蒼白，養尊處優席豐履厚的環境，並未使他驕氣闊綽，在簡樸單調的生活裡，他沿襲前輩良好風範，布施不怠，樂善不倦，鄉居冷寂中，常有悠揚鋼琴聲從他住處輕飄出來，在萬籟俱寂中，清脆入耳，彷彿天籟般。

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