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台灣 蓮花淑芳

初秋時節，由於天氣型態的變異，似乎感覺不出秋日的涼意。傍晚時分，仍令人感覺有些悶悶的燥熱。也許這就是台北盆地的氣候特色吧！

走過深幽的靜巷，街道依然冷清，好似人們都不願步出「冷氣房」，享受一下晚餐後與家人散步的天倫之樂。

「ㄅㄚˇ ㄅㄨ──」「ㄅㄚˇ ㄅㄨ──」一陣陣很熟悉的聲意自耳畔掠過。下意識告訴我，這是童年裡最美好的回憶──「吃ㄅㄚˇ ㄅㄨ爺爺的芋冰」。

在台灣南部鄉下一個小村落長大的我，與都市裡的孩子所編織的是不一樣的童年。記得小時候，國小放學回家的路上，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一定會在校門口等著我們「光臨」。「ㄅㄚˇ ㄅㄨ」、「ㄅㄚˇ ㄅㄨ」的捏著那有點像小喇叭的發聲器。原本排著非常整齊的路隊，這時也散了，一起衝向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的三輪車，圍著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的攤子。

班上家境富裕的「開雄」，馬上掏出口袋裡那大大的一個五塊錢銅板，然後開始拉拔著…彈珠台計點的遊戲…。這個遊戲規則是：如果積分超過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給的點數。就可以吃到免費的芋冰；如果沒有，所下的注就要被沒收。

我掂著腳尖，看著那彈珠在每個計分孔滾來滾去，旁邊的同學你推我擠，都想看「開雄」的戰績如何，因為開雄如果贏了，他會很慷慨地請我們吃芋冰。

這回，開雄贏了兩球芋冰，當然他吃了其中一球芋冰，另一球則傳下去大家輪流「舔」。當時大家家裡普遍都不富裕，能夠舔到芋冰的滋味就算不錯了。

我看著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駝背的身軀移向那芋冰桶子，他俯身勺芋冰感覺蠻吃力的。他十分熟練地把球形的芋冰卡在芋冰杯上，遞給了開雄……。

放學回家的路上，總是在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的芋冰三輪車陪伴下度過。

有一回，學校放假，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賣芋冰的三輪車正好停在我家門口，「ㄅㄚˇ ㄅㄨ」、「ㄅㄚˇ ㄅㄨ」的叫賣聲令我很想走出去看看，但是當時的家境真的很窮，母親是從來不給我零用錢，而且也不准買零食的……。

我想起，上回爸爸在書桌下的暗櫃裡放一盒銅板，有五角的、也有一塊錢的。爸爸說每一百個銅鈑，他就會用紙把它包起來，慢慢存就可以買我最想要的風琴了。

但是，每一回放學時，都得惦著腳，巴著眼看著別的同學打彈珠台及吃芋冰，而我卻只聞過芋冰的味道卻沒嘗過它的滋味……我進了父親的書房，打開暗櫃…偷了一包銅板…。

這可能是自己第一次拿著銅板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吧！無奈那種開心滿足的感覺，卻維持不了多久。正當我遞給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一個五角的銅板時，從身後有一雙手扯著我的頭髮，把我拉進了屋了。

母親用掃落葉的掃帚枝，毫不聽勸地狠狠地抽打我……我哭，喊叫，她就打得更用力……母親一再說：「誰叫你偷錢的！從小就偷錢，長大還能做什麼？……」

之後，每到放學時候，我不再和同學擠在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的芋冰車旁了，因為上回被母親打的不好感覺在我心中仍揮之不去。但是有一回，我在巷子口看到了「ㄅㄚˇ ㄅㄨ爺爺」，沒想到他還記得我是那個偷錢買芋冰被打的小女孩。

「來，你拉彈珠台，只要有得分，ㄅㄚˇ ㄅㄨ爺爺就請你吃一球芋冰！」他的笑臉將眼睛瞠成一條直線，我感覺他好像我的外公一般慈祥親切。

「可是，我沒有錢啊！」我有些委屈地說著。

「沒關係，不用錢，ㄅㄚˇ ㄅㄨ爺爺知道你很想吃芋冰。」

當然，以那一次的得分，我是一定可以吃得到芋冰的……。

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