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特稿》
慟失恩師
文╱本報記者 曉曉

前言:聖尊蓮生活佛在第119冊文集《和大自然交談》的「參訪《美洲華報》」一文中寫道:「我有一位弟子是袁叔慈,他的爸爸是袁方,在巴西聖保羅市,創辦了《美洲華報》。就是這樣的機緣,我去參訪『美洲華報社』。」當年,《美洲華報》由於內容充實、嚴謹,曾蔚為南美第一大報。而聖尊真是好記憶,因為幾年後在溫哥華,祂還向筆者提及袁方社長,正所謂文人相惜也。

上週五,我正在巴西東北部謝阿拉州首府佛達雷沙市姊姊家作客,接到友人電話告知:「《美洲華報》袁方老社長於前一晚因心肌梗塞在台辭世」的消息,心上一驚,往事陡然都湧上了腦海……。

今年六月中旬,我從台北飛抵巴西聖保羅。在短暫的停留期間,好友陪我拜訪《美洲華報》自由區新址,現任社長李桑田也告訴了我一些袁社長的近況,才知道他老人家原來住在台北,並且健康欠佳等。當時我心中即打定主意:等再回到台灣,一定要儘快去探望老社長。我並且將這件事慎重地寫在筆記本裡。

雖然和袁方社長分開好幾年了,但心裡總是會像親人般地時常掛念著他。前三、四年,當我得知他在安徽老家閑逸過日時,還曾特地從溫哥華打長途電話給他,並做了專訪登載在《美洲華報》的社慶專刊上,為的就是知曉巴西有很多僑胞朋友也很關心他的行止。記得那一次,雖然受電話雜音干擾很吵,但袁社長還是很高興地跟我話家常許久;隔兩天,我寫完稿了,又打一通電話給他,我告訴他:「社長,您先去拿把椅子坐下來,因為我要一個字、一個字地慢慢唸給您聽,您再告訴我哪裡要做修改。」那時候,袁社長雖然動過手術,但身體狀況還不錯,我知道他在電話那頭很專注聽我唸稿子,並不時地誇獎道:「寫得真好,寫得真好,怎麼寫得那麼好。」被以前的頂頭老闆如此稱讚著,我的內心其實是有點心虛的。但,這卻也是我和袁社長這輩子的最後一次聯繫了!

人生就像一齣戲,而我生命中很多精華的劇碼都是由袁方社長主導的。上世紀八零年代中,我從台灣移民聖保羅,並在姊夫的鞋廠見習兼學葡語。有一天,我突然心血來潮,看到辦公室桌上的一張《美洲華報》,隨手就撥打電話過去,當時報社總機小姐一直問我有什麼事,我只是堅持要跟袁社長講話。一會兒,一個慈祥的聲音傳過來了,對方問我有什麼事?我在確定是袁社長後,就直接跟他說:「我想去報社工作。」當時我剛由學校畢業不久,從無社會經驗,卻不知哪來的這一股勇氣。結果袁社長只問我:「從什麼學校畢業?」之後,就說:「明天你來報社一趟。」從此,我的大半生都與新聞工作結了不解的緣。直到今天,雖然我離開《美洲華報》已近十年,但我接觸的工作都還是和新聞採訪有關。

袁方社長對巴西僑社曾有過的貢獻,對很多當地僑胞而言,還是印象很深刻的。儘管近年來大陸移民激增,相對地台灣僑胞人數遞減,但巴西僑社和華文報業曾有過的榮景,都是在袁方老社長任內所奠定,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
《美洲華報》是於1983年10月4日創刊的。當年甫六十出頭的袁社長,提前從台灣土地銀行辦理退休,遠赴遙遠的地球南疆經營華文報紙,傳揚中華文化。我是曾經深受他教誨與薰陶的子弟兵之一。記得早年海外辦報,沒有發達的網際網路,只能每天接收模糊不清的傳真剪貼新聞,再做編輯重整的功夫;而人力排版的結果,就是每人手上要有一付剪刀、漿糊和鑷子等工具。但就因為袁社長心思敏銳細緻、雙手又靈巧,任何細節一定事必躬親或嚴格督導,所以同事們工作起來也一點不敢含糊。《美洲華報》能在巴西建立信譽,實在是袁社長領導有方及一步一腳印所積累出來的。

走筆至此,我彷彿又見到袁社長當年瘦弱的身影。每天早上,他由二公子袁國聲副社長開車陪同來報社後,就開始忙碌的一天。他總是埋首編輯部案桌,認真地處理一則一則的新聞,還不時給我們下標題的指導;中午,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吃完便當,會走到廚房和大家說說笑笑一番,等小憩一會兒,他又開始細心修改僑胞的副刊投稿;直到傍晚的緊湊排版時刻,更見他一絲不苟地看前走後,就怕疏忽了一點小節。唯有在每一個版面都經他做最後審核,並由巴西員工送往印刷廠後,才見他露出真正輕鬆的笑容。然而明天又是同樣的「從零到有」的一天,如此日復一日,《美洲華報》從來就沒有脫期或中斷過。

袁方社長的毅力也是很令人感念的。當1997年,他決定於《美洲華報》創刊屆滿十五周年之際退休時,他另外又給了自己一項更艱鉅的任務,那就是編撰「巴西華人耕耘錄」,俾為巴西華僑社團及先僑、當代僑賢留存史料,並供後代及新僑仰慕懷思。此書內容達四百多頁,順利出版於1998年10月。

然而,我在袁方社長身上學到最受用的,卻是他高風亮節的品格。袁社長是一位充滿書卷氣質的文人,律己甚嚴,雖然職掌媒體工作,卻不參加無謂的應酬,因此立場超然,少有人情包袱,也讓報紙多了一份公信力。

如今,這位令人尊敬的長者走了,永遠地離開了我們。我在旅行途中,又正巧來到巴西,聽聞這則消息,真是百感交集。雖說老病死是人生必然的過程,但對象若是自己的至親或熟識的人,情感自又很大的不同。

這幾年,我對老病死也有很深的體悟。原先,我在聖保羅工作、生活,日子過得自在舒適,我以為自己應該會終老在僑居地。無如人生峰迴路轉,四年多前,在一次偶然機會中,我先到溫哥華工作,近兩年後,又毅然決然返回故鄉台灣常住,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長伴正在老去的雙親。果然不久後,我驚覺到一向呵護我、給我安全感的父母,曾何幾時,竟反而變得需要子女來照顧和保護了。因此,我為自己正確、即時的抉擇感到慶幸。

台灣這些年真的進步好多,不管在健保、交通、環境各方面,至於散居各角落的美食就更不用說了。只是沒完沒了的電視政治口角和民眾不知感恩的心,讓我頗為遺憾。舉個例子來說,今年上半年以來,媽媽因為牙痛頻看牙醫,並做植牙手術,每次我都會陪她坐捷運前往。新啟用的台北木柵—內湖捷運線,安全設施非常完備,沿途風景賞心悅目,每週我們母女都好像出遊般愉快的去看醫生。不過期間新線路發生過幾次電腦故障,於是市政府有關單位總被罵得慘不忍睹,我實在看不下去,還曾寫感恩信去給捷運站主管加油打氣。殊不知,在異域過慣生活的遊子,一旦回到故鄉,處處感覺就像有人疼惜般的溫馨,這份「落葉歸根」的情懷,現在我也能深刻體會了。

我知道,袁方社長是一位有情有義的性情中人,他因為年輕逢戰亂離家,隻身赴台,對家鄉安徽當塗縣一直有甚深的眷戀,也曾多方資助當地親人。所以等他從《美洲華報》退休下來後,有一段時間即是回到安徽和手足及侄孫輩一起生活的。現在又聽到他老人家是在台北家中安詳往生,也算是適得其所了。

總的來說,袁方社長的一生是充實、盡力,也是精彩、光輝的,留給後人無限的追思。這一次,我才抵達聖保羅,就聽到最近發生的客家籍僑胞和台灣政府之間的不動產產權紛爭,我不清楚真正的內情為何?只是奇怪那原是美事一樁啊!我記得袁方社長在主持《美洲華報》時,總是以僑社的團結、和諧為念、為重;相信他如果知道這件事,也會覺得很不安的。

人生真的有如電光石火,很快就會過去的。現今還留存在世上的人請想想:幾十年前我們在哪裡?幾十年後我們又會去哪兒?唯有當下是可以掌握的。那就請珍惜緣分吧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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